10月20日上午9时,中央音乐学院琴房楼演奏厅。
随着两把大号鸣响,第三届“碰撞与交汇:全球视野下的中国音乐当代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启幕。
大号在吕梁山区民间吹打中常见,但是在中央音乐学院这样的高等学府算得上是第一次。大号高亢嘹亮、深情回荡、音似唿啸、声如巨吼,如同黄土高坡上围着白羊肚巾的年轻小伙儿吊嗓,“吼”的大山直摇晃!
这一吼,震了整个演奏厅,惊了台下300多位观众。
这些观众都不简单,他们有来自荷兰、德国和美国的音乐界知名学者,也有中央音乐学院的学者、教授,国内着名作曲家、民间艺术家。
吹大号的是来自山西“宫家吹打”的演奏人员宫文红和张建锋,随着大号响起,一曲发客本调《出鼓则》伴随着欢快的旋律渐入高潮。台上,演奏人员一边演奏一边游走。唢呐吹奏和打击乐相互挑逗,疙瘩锣隐忍在云锣中,两副小镲则硬是插着空子,生生地把整个演奏厅拍了个粉碎。
唢呐手宫育红和宫红卫看上去有点腼腆。他们不是第一次上这样的舞台,但是台下这么一大群特殊的观众他们是第一次面对。宫育红是山西“宫家吹打”第十代传人,也是主要负责人,在接到吕梁市文化局的通知要求参加这次学术研讨会的时候,他正带队参加在河北廊坊举办的全国首届民族器乐展演。
在全国首届民族器乐展演上,同样是两把大号,把在场的国内音乐界的专家们震了。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社长张伯瑜在点评山西“宫家吹打”时这样说,“他们传递着纯正的中国传统音乐……演奏水平超高……他们演奏的音乐是有生命的……”。
“纯正的传统音乐”“有生命的音乐”,这样的点评接地气,没有高大上的华丽辞藻,但无疑是最高评价。
能够参加全国性的民族器乐展演,已经让宫育红在音乐圈子里“火”了一把,没成想好事接连不断。“能去中央音乐学院,而且还开专场音乐会?”宫育红没有想过,也没敢去想。
第三届“碰撞与交汇:全球视野下的中国音乐当代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邀请山西“宫家吹打”参加,一来是参加开幕前的暖场演奏,二来组委会还为其准备了一场专场音乐会。
暖场演奏简单,也就几分钟时间。专场音乐会可让宫育红犯了愁。六个节目,人员选择、前期排练、节目编排都不是简单的事,费人费力费时不说,主要是怎么能让吕梁山上的这一“土”音乐叫响。
宫育红一直想把山西“宫家吹打”叫响,但是要让“这一嗓子”叫出去实在太难了!没有大号“向天而歌”的自在,更没有唢呐声声的快活。
山西“宫家吹打”是临县兔坂镇柴家沟村一带的吹打班社,因成员为家族传承,且御赐姓宫,曾为官吹而得名——宫家班。宫家班成员主要以吹打业为生,吹打使用场合为红白喜事、庙会、赛晒、敬神等。活动区域在山西临县、兴县,陕西佳县一带。目前,山西“宫家吹打”已经有12代传承人,保留了多种不同曲牌,演奏调式有六种,在不同的仪式中有不同的曲牌变化。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时辰音乐》。《时辰音乐》的形成与仪式的仪程有密切的关系,在不同的时间和仪式进程中会使用不同的曲牌和调式,这也体现了山西“宫家吹打”音乐的时间观。
10月20日晚上19:30,中央音乐学院琴房楼演奏厅。
“古韵新声”——山西“宫家吹打”专场音乐会上演。又是一声大号响起,这一吼,整个演奏厅再次震动。
专场音乐会中的六首作品主要体现了山西“宫家吹打”的主要特点“时辰音乐”,是按照顺时辰走向,从凌晨到夜晚的前半夜用乐来安排调式与曲牌,有凡调《花道则》、本调《青天歌》,还有发客本调《出鼓则》,申调《水龙吟》,以及夜祭行乐《花道则》《拜场》《出鼓则》和六字调放通则套曲。
“这些曲牌曲调太过传统、专业,但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正如宫育红在音乐会上致辞中表达的一样:“‘宫家吹打’是祖传的民间吹打乐,是黄土高原上的“土音乐”,这样民间音乐能有这么多的专家和老师们来聆听,我特别特别高兴。”激动之余,宫育红一连说了几个“感谢”:感谢中央音乐学院给予山西“宫家吹打”一次展示的机会,感谢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研究所对吕梁山革命老区的关怀,感谢各位专家和老师能对山西“宫家吹打”未来的发展提出宝贵意见……
从一连串的“感谢”中,不难体会到宫育红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又一次“吼喊”!
事实上,在首届“碰撞与交汇:全球视野下的中国音乐当代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山西“宫家吹打”就露过脸,只不过那嗓子可能还不够响。
2019年,首届“碰撞与交汇:全球视野下的中国音乐当代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的采风环节安排在吕梁市艺术学校,山西“宫家吹打”向国内外的音乐专家学者“喊”过一嗓子。
也正因为如此,山西“宫家吹打”有缘参加第三届“碰撞与交汇:全球视野下的中国音乐当代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能够结缘中央音乐学院,有幸再次“亮嗓”。
张伯瑜不到半年两次“偶遇”山西“宫家吹打”。他在第三届“碰撞与交汇:全球视野下的中国音乐当代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的发言主题是“职业化”,是否可成为开解“非遗”音乐传承的一把钥匙?这也是宫育红和山西“宫家吹打”面临或者急需解决的现实问题。
张伯瑜带着强烈的问题意识与深切的人文关怀,直击中国“非遗”音乐传承中的现实难题:“非遗”音乐保护的瓶颈在于,没人愿意学习和传承?“非遗”音乐的价值在于保存了乡愁,职业化是开解“非遗”传承困境的钥匙……
2018年,山西“宫家吹打”被评定为吕梁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宫育红就是想通过山西“宫家吹打”的“一嗓子”把这些问题剖个稀碎。
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文化要担负起继续推动文化繁荣、建设文化强国、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新使命。山西“宫家吹打”作为百年传承的民间文化,路还能走多长,梦想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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