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的文旅行业造成了重创。有这样一个领域，在疫情初期曾经被舆论推向风口浪尖，然后又迅速在大家视野当中消失了，这个行业就是游轮业。游轮产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皇家加勒比集团的高级副总裁、亚洲区主席刘淄楠博士围绕该主题分享了他的观点。对于邮轮行业的复苏与前景他持肯定态度，他表示，在未来两三年时间里，邮轮行业将会走过非常艰难的道路，会经历逐渐复苏的过程。对于游轮怎么来解决安全问题和防范三大风险，他建议做好防范措施与预案，构建多重保险的防控机制与安全气泡。
　　以下是演讲全文——
　　大家早上好！感谢WTA邀请我今天来跟大家分享国际游轮行业最新的进展。
　　游轮行业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初，因为日本横滨发生的游客群体感染事件大篇幅、高频率媒体报道，大家对游轮的信心受到严重影响。毫无疑问，游轮行业应该是所有行业当中受重创最严重的一个行业，我们为在日本横滨发生的“游轮事件”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很多人都在问，这个行业还有没有明天？这个行业是不是会出现一次巨大的革命，脱胎换骨？这就是我今天想说的一个问题。
　　确确实实，游轮行业受到了重创，三大游轮上市集团，皇家加勒比、嘉年华、挪威游轮股价下挫80%，整个游轮行业受到了严重影响，从股价方面损失500亿美元。现在很多游轮公司已经停止了资本运作，也就是新造船、修造船过程，极力维护现金流能够保持现在庞大船队和整个运营框架。
　　即便如此，像皇家加勒比每个月现金燃烧是在2.6亿美元，嘉年华集团每个月现金燃烧是在5-6亿美元。毫无疑问，有些公司现金流比较紧张情况下，会出现重组，但不会倒台，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游轮公司倒台，但是会重组。
　　游轮行业怎么应对危机？我和复星集团董事长坐在一起，我问他：是游轮行业先开始的还是你们ClubMed先开始的？他说：你们游轮行业抄袭我们的，我们一价全包，我们在度假村有娱乐、餐饮，一价全包，你们是学我们的。我问ClubMed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说是1950年代。游轮行业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在19世纪初叶就出现了，大家知道泰坦尼克号时，游轮行业已经走了将近一百年时间，所以游轮行业已经有了两百年时间。
　　这次新冠疫情给我们带来的危机是前所未有的，全球游轮大大小小加起来可能有400多条，全线游轮全部停航是史无前例的，而且停航时间非常长。中国的游轮停航是在1月27号，皇家加勒比集团率先摁下了暂停键，美国游轮停航是3月14号，一直到今天。毫无疑问，这个影响是巨大的，但是游轮行业还能不能复苏？还有没有明天？还会不会继续健康地成长？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游轮行业一定会复苏。毫无疑问，在未来一到两年、两到三年时间，游轮行业将会走过非常艰难的道路，即便在复航以后，由于现在我们在维持现金流当中做金融的操作，会使我们金融成本非常高昂，在未来1-2年里，市场也是逐渐复苏的过程，所以我们肯定会走过一段艰难的路，但是我对游轮行业的前景毫不怀疑。
　　为什么？原因是人类渴望团聚的本能不会改变。从茹毛饮血的年代开始，人类就渴望团聚，那是为了生存的需要，但是在马斯洛五个需求层次理论上面，每个层次上人类都有团聚的需要，所以只要人类这个本能没有改变，游轮行业就有希望。
　　我们多年对市场调研中发现一个事实，发现年轻人成年以后，20岁左右，他们对游轮不感兴趣，他们最感兴趣的旅游方式是背包族，但是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接近30岁时，结了婚，有了孩子，突然发现游轮几乎对他们来说是最吸引人的一种度假方式，跨代家庭，跟老爸老妈在一起、跟孩子在一起，没有一种度假方式会比游轮更适合他们。所以凭着我们对消费者的理解，我们对游轮的前景毫不怀疑，就像“9·11”事件发生以后，人们说：完了，民航运输业完了，旅游业完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恢复。但是很快旅行行业恢复了，游轮行业也恢复了。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不管新冠疫情对人类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痛，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再加上游轮行业本身的生命力。
　　但是我们还是要解决问题，游轮怎么来解决健康安全问题？“钻石公主号”给我们的教训和启示是什么？
　　“钻石公主号”是在1月20号从日本横滨港出发，有一位70岁左右的香港客人登上了游轮，他是零号病人，然后这条船去了香港，这位客人在香港下船，被确诊阳性。然后这条船在不知情情况下继续去了越南真美、越南蔡兰港，再折回去了吉隆、鹿儿岛，最后在2月4号左右回到横滨港，结束了14天的行程。这时候日本政府要全船隔离，一直到2月18日才结束隔离。全船1800名客人中，将近有700左右感染，感染率19%。这件事情是否说明游轮天生就是不安全的？
　　当然不是，因为新冠病毒造成传染疾病的病毒传染指数是在2和5之间，目前数据说是在3.77左右。就是说在没有外力干预情况下，在没有群体免疫力情况下，这个病毒进入一个空间，就会以R0=3.77的平均数传播。游轮作为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也毫不例外，这样一个零号病人走进任何一个人群密集场所，走进今天会议场所，走进学校，走进办公室，走进影剧院，走进商场，都会发生同样的事情。“钻石公主号”这件事情给我们最大的教训，就是不能把游轮作为一个隔离场所，发生这个事情以后就应该迅速排查、迅速疏理、迅速治疗、迅速隔离，这才是应该做的事情。而当时没有做这个事情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预案，所有东西之间没有一个协议，航空公司、港口当局、海关边境检疫、政府之间没有一个协议，发生了这个情况以后，游轮是靠港还是不靠港，客人是否下来，客人下来以后是否进医院，没有进医院的客人，是否每个国家的政府和飞机能接回去？我们没有这样的协议。这是“钻石公主号”给我们最大的教训。也就是说在人类没有防范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由着传播指数铁的规律去运作，但如果做好了防范措施，有了预案，任何人群聚集的地方，都有办法去对付。
　　现在游轮已经在欧洲复航，地中海、歌诗达等已经在复航，美国每天感染率在10万人左右，致死率在近千人情况下，美国游轮公司也在CDC商讨复航的事情。大家问游轮行业逻辑是什么？怎么能保证安全？在中国复航还差不多，中国基本恢复了至少可以动态清零的环境。在欧洲现在是第二波，美国正是最高潮的时候，第一波都没有过去，第一波是不是已经到高潮都不知道，游轮行业的逻辑是什么，怎么可能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说要复航？
　　游轮公司的逻辑就是基于这样一个“游轮气泡”理论，游轮的风险主要有三大风险：
　　第一，病毒通过船员、游客、冷冻食品传送、目的地四个渠道，病毒从岸上传到船上，这是一个传播渠道。
　　第二，病毒上船以后，在封闭环境里，不设防情况下，一定会按照R0=3.77的规律进行传播，以致于爆发。所以“钻石公主号”最后感染率是在19%+。美国这么大一个国家，偌大空间，现在感染率已经到了20%-30%，所以游轮感染并不能说明这种度假方式天生是不安全的，这是一个自然的规律。
　　第三，船上出现了个案或群体感染等更多案例，没有设防情况下，从船上又传染到岸上，对地方公共卫生造成威胁，给地方医疗资源造成巨大的负担。
　　游轮公司现在基于这样一个风险的分析，想办法切断这三个Linkage，来保证把风险降低到最低限度，风险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任何事情风险只会大幅度降低到一个可控的水平。所以这就相当于“9·11”事件以后，民航运输业所采取的措施，在这之前我们在机场没有受到这么严格的安检，现在机场登飞机之前要经过两道关，一进机场大厅门有一道关先检查一下，然后关口又进行非常严格的检查。在美国要脱鞋子、拿下皮带，所有手机电池、电脑都要拿出来彻底检查。这些事情在“9·11”事件之前是没有的，为什么会发生这个事情？因为我们不可能等到恐怖分子在事件消失以后再去恢复民航业，所以国际民航业、机场采取这样的措施，目的就是为了创造一个安全的气泡。
　　风险不会百分之百消除，我每次坐飞机，心里都有一种暗暗的担心，如果出事情怎么办？可比游轮危险多了，但是我们现在防控做得好，就是创造这样一个气泡。
　　“气泡理论”另外一个很好的应用就是NBA2020年赛事，在奥兰多23支球队在完全封闭的环境里赛事顺利地进行，相信中国出境游的开放也要利用“气泡理论”，如现在大陆去澳门就是这样一个气泡，如现在新加坡跟香港之间的气泡。近期外交部有关人士已经说了，“气泡理论”值得研究，虽然现在还不能马上就开放。相信出境游一定不会等到全球疫情消失才会开放，一定是局部的、点对点的开放，就是基于“气泡理论”。
　　在“气泡理论”里，在风险掌控里，在疫苗没有完全出来之前，最重要的一个技术和措施就是testing，不管是核酸检测，抗体检测还是抗原检测。现在大家知道核酸检测灵敏度是最高的，测试就像机场安检，测试这件事情就是在切断第一个Linkage，因为理论上来说，如果第一个风险被杜绝的话，第二个风险、第三个风险是不存在的，游轮公司采取安全措施里，包括了切断三个Linkage的措施，也就是要有additional layer来控制这个风险。万一第一道关口出现了风险，但是我们第二个Linkage还是切断，万一第一个、第二个Linkage也还有问题，还有第三个Linkage防范措施。
　　所以是多重保险的防控机制。我简单介绍一下。
　　首先，船员和游客登船要有非常严格的测试技术，测试技术怎么做？是核酸检测还是抗原检测，是在码头检测还是在行前48小时/72小时检测，根据不同情形决定的，没有统一结论，但是这套措施就是为了保证切断病毒从岸上到船上风险，当然还有目的地。
　　现在我们跟中国政府申请要复航，不是说要从上海或香港，或从天津出发去香港或韩国、越南、菲律宾这些周边国家，我们说的是海上无目的地游。首先我们航线设计从一开始阶段了解目的地传播的风险，还有传冻食品传播的控制，跟政府承诺可以做到100%从中国采购，不完全是采购中国的蔬菜和中国的猪肉、牛肉，包括澳大利亚、新西兰、美国的牛肉也是在中国采购，也是进口了以后再采购。
　　第二，如果一旦由于某种原因病毒上船了，怎么样尽早发现？如何切断这个风险？“钻石公主号”事件发生以后，人们说船上空调通风系统HAVC出了问题，大家待在房间里面14天，每天都是几十例确诊病例，肯定就是新风系统出了问题，因为是气沫通过空气交叉感染造成的。美国CDC在事件发生以后做了一个非常认真的调研，他们结论是没有证据表明船上HAVC造成了700多名左右客人的感染。
　　实际上在钻石公主号上面，每天有1个小时放风时间，这里实际上是有空间的。另外，船员为每个客房服务时，也没有采取非常严格的防范措施，也就是那个时候新冠疫情刚刚爆发，人类根本没有准备好。但是尽管如此，游轮行业，特别是皇家加勒比游轮公司，特别注重硬件的公司，我们在HAVC方面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的HAVC是100%的新风进去，100%的排风出来，排风出来不再回到原来的系统跟新风混起来，因为一般空调系统，不管是家里还是酒店，系统都是为了节省能源，回风和新风一部分，以50%：50%的比例掺合以后再进去，这样不需要重新制冷和加热，会节省能源，但是在皇家加勒比游轮，包括“海洋量子号”、“海洋光谱号”、“海洋航行者号”都采取这样的新风系统。这里不涉及太多技术内容，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给你们详细解释。
　　第三，“钻石公主号”事件发生带来很重要的教训，必须要有严密实时监测人们健康状况、体温，发现情况以后马上采取措施。现在有一个密接追踪技术，可以用蓝牙手环追踪到在过去24小时/48小时里跟你接触的人，同时船上也有快速核酸检测技术，能够迅速排查这些人有什么问题，有了问题，如果是阳性的话就放入红区，如果是密接阴性放到黄区，这是我们的措施。
　　船回到码头以后，如果大概率事件没有问题，因为登船之前做过检测，小概率事件不能完全排除，但经过我们防范措施以后，可能有一两个人在红区，一小群人在黄区，其他大多数客人照样还是不会受影响的度假，在绿色区域，会让红区客人下船进医院，黄区客人政府在码头进行一次复测，这是我们整个防范方案。
　　大家问，这样做游客还会去旅游吗？可以告诉大家，新冠疫情不会因为疫苗的出现就会消失，新冠疫情会伴随我们更多的时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即便疫苗出来是非常有效的，只要这个社会里没有100%的人都接种疫苗，上船前要检测。所以Testing is the solution，Vaccines are part of the solution。所以我们完全有信心让游轮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游轮是一个封闭空间，尤其这个封闭空间让我们觉得是不安全的地方，但正是由于这样一个封闭空间我们能创造一个安全气泡，让它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我写的《大洋上的绿洲》这本书，讲的是从游轮发展两百年简史，但是更多写的是过去十年游轮产业怎么样在中国成长起来，这是制造诺亚方舟的产业，这是经历过两百年的传统产业，但仍旧是朝阳产业，它的生命力就是能够创造非常高的，比一般旅游度假方式高10%满意度的度假方式，所以它是具有无穷的生命力，而目前它的市场渗透率即使在美国这样的国家也只是在3.6%，这个市场远远没有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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