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暑假不放假——复旦、上海交大、同济、华东师大、上大、上外等6所部校共建新闻学院的百余名大学生分别前往上海16区融媒体中心,踊跃参与暑期“四力”实践活动。
澎湃新闻开设《大学生在基层——“四力”实践活动作品选登》专栏,从中感受大学生们深入小区听民声、奔赴远郊接地气的精神面貌。
初见费云章,是今年5月份,在叶榭镇社区文化活动中心。那天,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腰间还挂着导尿袋,在家人的陪护下前来捐赠了8件乐器,其中包括杨琴、月琴、二胡、三弦、琵琶等。
痴迷丝竹乐七十余载,年近九旬因身体原因无法再演奏时,叶榭镇东勤村的一名退休干部、“松江区江南丝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费云章选择为自己曾经珍爱如命的乐器们找个好归宿,让它们能在热爱的人手中继续弹奏。“丝竹乐给我带来了一生的快乐,我想让更多人认识民乐。”费云章说。少年时与丝竹乐结下不解之缘
在费云章的记忆中,第一次认识丝竹乐是在12岁那年,他跟着家里人去吃酒席,宴席上婉转轻快的乐曲声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从那以后,丝竹乐便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再未离去。
丝竹乐来自民间,村里有些擅音律的老人得空便会拉上一曲,费云章只要听到就凑上去学。他至今还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碰到二胡时的感觉:“非常惊喜,两只手在衣服上搓了好久才把二胡接到手中。”
之后的几年中,费云章把全部的热情投入到了学习各种民乐中,在17岁那年,他立志组建一支江南丝竹乐队。“那时候年轻,总想着作出一点成绩来。”费云章说,“每天晚上翻来覆去就是想这件事,后面终于决定,去找我两个也喜欢音乐的朋友。”然而,满腔热情却被朋友泼了一头冷水。大家都觉得自己的音乐水平不够,最关键的是没钱。
但念头一旦产生,便会像草一样疯长。费云章开始拼命地做工、攒钱、学艺。终于,他自掏腰包买下了几种乐器,并组建起了一支由16名青年组成的“青音班”。可惜乐队成立后没演出几次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解散了。
往后几年,费云章也没有放弃丝竹乐,只要一有空,他便练习弹奏,一直持续到1958年。“因为政策原因,我们不得不暂停所有的文艺工作。”费云章说。退休后不遗余力组建老年丝竹队
1992年,费云章正式退休,之后他开了一家杂货店,没有生意的时候就邀请几个朋友过来一起弹唱。那时,他和陈金明、顾金良和闵永法组成固定搭档,四人经常围坐在他的小杂货店里演奏,也常常引来大批路人围观,仿佛“音乐红人”一般。渐渐地,费云章心中重组乐队的念头再度燃烧了起来。
2002年11月9日,在费云章的不懈努力和叶榭镇政府扶持下,16名民乐爱好者在中原新村成立了叶榭镇老年丝竹队,费云章任负责人。
人凑齐了,但没有合适的曲目,费云章就十里八乡地去搜集。《花八板》《云庆》《娱乐声平》……三本厚厚的曲谱包含60多首民间乐曲、20余首现代戏曲,都是费云章从四处搜集而来,每一首都饱含着他的辛劳奔波,每一首都是传承民俗文化的珍贵史料。
2005年,他们的《一江风》《青音》《寄生草》等曲子被收录进区文化馆保留曲库,作为非遗文化传承的重要记载。
丝竹乐来自民间、植根于民间,具有重要的民俗文化价值。2011年,“江南丝竹”被列为第三批松江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费云章从小自学丝竹乐器,参与并原汁原味地传承至今,区文化馆经过认定后为其颁发了松江区第一批江南丝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证书。费云章感慨地说:“江南丝竹只有‘活着’,我们才算发挥了作用。”捐乐器希望这个非遗项目代代相传
然而,年纪越来越大,费云章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随着原先一起演奏的队员们相继辞世,叶榭镇老年丝竹队也进入了“青黄不接”的阶段,与此同时,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古朴的民间艺术也逐渐面临传承危机,如何让非遗项目重新“活”起来?这成了费云章的心病。
“我有很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做,但时间真的是太少了。”费云章想了很久,决定捐出自己的所有乐器,因为对一个乐队来说,绝对不能没有乐器。
“小时候家里很穷,但我想要一把二胡,于是就自己做。”费云章笑言,那时候他在堂兄的指导下找来竹管做斗,再用木杆做琴杆,用鸡嗉子代替蛇皮,自制了一把二胡,“虽然看着很简单,但是拉起来也很响”。
捐赠仪式当天,费云章带着护腰,由人搀扶着,首先将一把月琴递出。“我相信你们年轻一辈的,会把江南丝竹发展得更大更好。”费云章语重心长地说,“我年轻时,村里很多人都会演奏丝竹,但慢慢这项艺术慢慢被‘淹没’了……”
叶榭镇社区文化活动中心负责人伸出双手接过费云章递来的月琴,仿佛同时也接过了传承叶榭丝竹队乃至江南丝竹的使命。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一件件乐器,费云章眼中闪过不舍,脸上却始终挂笑容。他深知,这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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