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部感人至深的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讲述一位落魄的作曲家带领一群不良少年成立了一支合唱团，音乐感化了孩子们受伤的心灵。今天，类似的故事正在上海上演:一群喜欢唱歌、但却没有条件接近音乐的农民工孩子，在一位美国女孩——柯慧婕的帮助下，开始追逐他们的音乐梦想。
废弃机场里的临时学校
23岁的柯慧婕是中美混血儿，自小在美国长大，长得有点像华裔提琴手陈美，漂亮的脸蛋上总是神采飞扬。说到柯慧婕走近农民工子弟的缘由，还要从她上大学前讲起。当时，柯慧婕的爷爷罹患癌症，被送入临终关怀医院。握着爷爷日渐枯瘦的手，柯慧婕希望给爷爷带来些许安慰，她突然想起自己学了十几年的乐器——中提琴。之后，她每天坐在病房里抚弦，爷爷和其他病人时而伴着轻快的旋律哼唱，时而随着忧伤的曲调落泪。在琴韵声中，老人们相继离去。从此，柯慧婕发现可以用音乐帮助别人。她在大学合唱团里成立“悦音”小组，召集同学们为病人演奏。
去年，作为康奈尔大学富尔布赖特学者，柯慧婕来到上海中科院继续研究项目。工作一安定，她就让志愿者张轶超牵线找到了蓝鹰小学，以志愿者身份教孩子们音乐课。每逢周二和周六，柯慧婕都会穿越大半个城市，来到上海东北角一座废弃的机场内——“蓝鹰农民工子弟小学”就藏在这些破陋的平房里。
第一次走进蓝鹰小学时，柯慧婕惊呆了:别说没有操场、图书馆，没有音乐课，甚至连厕所都没有;旧仓库改造的教室里墙角破损，四壁瓷砖泛黄，房顶的日光灯经常是摆设，因为老停电。
更让柯慧婕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我穿着厚厚的外套，裹着围巾，迎着风吃力地抱着吉他，唱了一首曲子。解散后，孩子们竟然疯了似地围住我，抢着摸那把吉他，眼角还偷偷地打量我。孩子们对音乐的好奇和热情，让我很意外。”就在那一刹那，从小在美国长大的柯慧婕被打动了——这里才是她在中国实现梦想的地方。
开始不会唱歌只会叫
“老师唱的歌你听懂了吗?”
——“没懂。反正就是很快乐的意思嘛。”
在蓝鹰小学不远处的一间简易工棚里，记者见到了合唱团的小团员、12岁的屠文建。4年前他跟着父母从安徽老家来到上海，父母就在附近的建筑工地上干活，每月不够一千元的家庭收入根本没有条件让小文建接触音乐。“我想唱歌，”小男孩对陌生人说话也一点不怯，“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合唱团可以演出，我就知道肯定能学很多歌。”
柯慧婕和她的吉他，像是一块磁铁，深深吸引着孩子们。在志愿者到来之前，蓝鹰小学从来没有过音乐老师。到蓝鹰的当天，柯慧婕决定在这里成立一个合唱团。“我喜爱那部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所以我给合唱团取名——‘放牛班的孩子’。”于是，柯慧婕和“放牛娃”们有了每周两次的约定。
“我想让孩子有一个感觉，就是我们也可以改变，用音乐改变我们的生活。”但对于完全没有基础、又顽皮好动的小学生来说，教会他们唱一支完整的曲子谈何容易。第一堂课，柯慧婕就遇到了大难题。“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怎么唱歌，唱歌跟喊叫一样，我根本没有想到。我只好从怎么吸气、怎么发音开始，一句一句地教。”头几次上课，孩子们不停地说话，互相打闹，在教室里追着跑。这一切让柯慧婕手足无措。回家后她琢磨了很久，终于决定摆出老师的“姿态”。“我以前总是笑，现在学会该板脸的时候就板脸。碰到特别调皮的男生，我就只能大叫，靠这种办法控制场面。” 每次下课柯慧婕都筋疲力尽，经常因为嗓子喊哑了，见到朋友都说不出话。
虽然这么努力，半个月后，还是有9个孩子退出了合唱团。“他们有的被开除了，有的不上学了，但我觉得只要有一个学生在，我就要坚持。”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放牛班的孩子”迎来了第一场演出。他们在南京西路的中福会少年宫举办了一场专场音乐会。受邀观看演出的，都是驻沪领事馆和在沪知名企业的外籍人士。
“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舞台上，这群从小没有上过音乐课的孩子放声高歌，音符里飘着他们的梦想。观众们起立鼓掌，很多女士的眼眶湿润了。这次成功的演出不但为合唱团募集了10万元的慈善捐款，还让孩子们收获了更多看不见的东西。
回来的路上，兴奋的孩子们叽叽喳喳，他们惊喜少年宫的楼房这么华丽，也惊讶里面的厕所还有香气。有个女孩傻呵呵地说，“柯老师，这里的厕所比我家还干净⋯⋯”这些话让柯慧婕至今难忘，每次想起来鼻子都酸酸的。
拨动“悦音”继续梦想
“放牛班的孩子”就要迎来春天了。但是，变故突如其来。6月中旬，蓝鹰小学被拆迁，曾经回荡着歌声的教室，只剩下断壁。柯慧婕四处寻找场地，尽力持续着每周两到三次的排练。按政策这些孩子可以申请就读附近的公立小学，而且不收学费，但大多数孩子的父母依然负担不起，“虽然不用交学费，但必须买校服、吃营养午餐，太贵了!”为了上学，合唱团里很多孩子被迫离开上海回老家。
合唱团面临解散，柯慧婕却没有放弃。她开始筹划一个更大的计划——在中国创办“悦音”项目，通过音乐帮助那些需要关怀的人，用音乐为需要医疗教育费用的家庭和机构筹集资金。
对柯慧婕来说， “放牛班的孩子”的歌声，只是她在中国奏响的第一个音符。“我希望孩子们能继续唱歌，但我也明白，只有先解决他们的上学问题，才能继续梦想。今后，我想通过音乐传递希望，让孩子们知道世界上存在很多美好的事物。和他们在一起，我终于明白，我的根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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